棉兰：采田水

进入飘雨的十二月，今夜又下着淅沥沥的绵绵细雨，触景生情，最容易令人遐想篇篇，蓦然间脑海里浮现出两个小朋友的相貌……

小珍（姓侯名琼珍）和小恵（姓邓名惠爱）是我小时候的邻居，也是同校、同级但不同班的同学。

我家屋后大院子是我们常聚合的地方。小珍较老成，很有主见，我是附和者；小恵较内向，沉默寡言。小珍是我们三人的“总司令＂，她一提议，我们就跟随。她很少与小恵交谈，每次都是我替她传话的，她使不动小恵时，就由我处理，因此小恵一切都听我的。

上小学的第一天母亲带我们三人去学校，在路上母亲告诉我们，走路要靠左，过马路当心车辆，不可在马路中乱跑。自此我们上学时都到小珍家集合，一起走路去学校，放学时大家在学校的篮球场等齐后一起回家。

回到家放下书包，我们就到我家后院去玩游戏，晚饭时间才各自回家。晚饭后又在一起做作业，那时常会有停电的现象，我家没电时就到小珍家，小珍家没电时就到我家来。

记得是二年级的时候，有一天我正在吃晚饭，小珍愁眉苦脸地到我家来，吩咐我立刻去把小恵叫到我家。小恵来到了，小珍有些反常而不出声，我很奇怪也很纳闷，这不是往常的小珍。过了一会儿，她很伤感地说：“再过两个月，我们全家将要离开印尼了。”我问：“你们要到哪里、何时回来？”她回答：“不能再回来了，以后我们不能在一玩了。”我再问：“那我们以后怎么办呢？”她好像想到某些点子，突然她说：“我们三人不能在一起了，我会很想念你们的。就这样吧，我们三人相约，在每人生日的那一天，不管我们大家在哪里，各自在心里互相祝福，好吗？”

那时候的做父母的，很少会替小朋友庆生的，同学之间也不知道彼此的出生日期。各自互报出生日期后，我们很惊讶，原来三人是同年同月同日生的，时间只是相差各一个时辰；我是老大、小珍是老二、小恵是最小的，自此每年我就把日历的阳历与阴历我的生日日期折两折。

我们依旧一起上学、一起玩，只是放学后到小珍家，看小珍父母收拾物件打包，如何把东西装在一个2×1.5×1米的大木箱 (那是一门很有学问的物流知识)。

小珍在离开前的一晚，到我家问我是否能到码头送行。小姑的一家刚好也是乘同一艘船，我不知道家里人是否有去送行，父亲没告诉我。隔天一大早，父亲叫醒我赶紧梳洗，要到码头送行，我急忙到小珍家，但她们己出发了。

到了码头我与母亲约好，如果与我家人走失了就在出口大门前的空地等。我走到等候上船处，小珍看到我很高兴，她牵着我的小手，走来走去好像有好多话要说，但又说不出来，最后她说上船时，一路上会挥挥手上的红围巾，要我的眼睛跟踪她的红围巾。

时间到了我们不得不分手，我站在观景台上，眼睛跟踪着她的红围巾，看到她不停的挥，她站在第二层的甲板上还在挥动。不久船笛声响起，船只慢慢离岸，越离越远，最后船只只剩下一个小黑点，我们才回去。

接下来的日子我和小恵还是一起上学、一起回家、一起玩游戏。每到我俩生日的那一天，就会彼此问不知小珍在哪儿了，小珍也没给我们来信。几年后小恵与她姐姐一起也离开印尼，只有我留下来。自那以后，我们就失去了联系。

廿多年后我到湛江农场去祭拜祖母，与小姑一家人到市区聚餐，吃完饭表弟骑脚踏车先回家，我与小姑、姑丈、表妹们一起散步、观赏湛江的夜景，到小姑家时己十一点多，一进门表弟告诉我有人找。我很纳闷，在湛江除了小姑一家人，还有啥相识的人呢。

我见到一位女生坐在客厅的桌旁，表弟问我认识吗，我摇摇头表示不认识，她说同年同月同日生的啊，我哇一声叫到：“你是小珍！”当晚我们聊过去、聊了很多，清晨4点钟，她要上班去割橡胶树，而8点钟我得回广州了，我们俩还不想分开，我就陪她回家去拿割胶工具。她戴上头灯、腰边挂上一个小铁筒，我们摸黑一起走到橡胶园内，我问她，园内是否有蛇或其他野兽？她说，园内只有橡胶树没有杂草，不会有蛇和野兽，但要很小心，因为有好多水蛭。

树上有一个小碟，内盛着一天前流出的胶汁，我看着她把胶汁倒进挂在腰边的铁筒内，再用小刀很熟练地在树痕上斜割一刀；割完一排又一排的橡胶树，天己亮了，她得把胶汁交到农场的合作社去，我们就在园外的交叉路口分手，我急忙回小姑家收拾行李回广州，这是我们第二次失去联系。

隔年我陪母亲探望住在澳门的叔婆，同学告诉我小惠住在澳门,寄来小惠的地址。她的家与叔婆家只隔一座，我步行到她家去。我们俩人各有一颗痣，我的生在右边眉毛上，小惠的左嘴边，她说她看到我额头的痣就认出我来。她述说她离开印尼后的事情，也说她当时在澳门的状况。自那一次见面后我们很少联系，可能是当时常常出差，较忙没空闲写信。

2019年9月某天，我突然浮起想要寻找小珍的念头，要求表弟帮忙。小姑一家人于2000年己搬到中山去了，小珍也己离开湛江。表弟通过湛江的同学会，得到小珍表姐的手机电话，把我的手机号码告诉她表姐，希望小珍联系我，几天后小珍打来电话，我们很高兴还能联系上。这年生日的那天，我们首次通过电话互相祝福，可说是迟来的祝福，再也不需要在心中遥祝彼此。

我俩很珍惜这段儿时的友情，希望疫情过后我们有机会在一起庆生；十分遗憾的是，小惠至今还没联系上。

耳边突然传来侄女播放的那首感人的歌曲，令我瞬间泪奔……

光阴一年一年在流转

我们一年一年在变老

翻看发黄的老照片

不变的是那纯真的笑脸

啊！时光带走了我们的青春

却留下了难忘的从前

啊！岁月改变了我们的容颜

却改变不了那份深深的怀念

过去一天一天变遥远

回忆一点一点在增添

打开尘封的日记本

如烟的往事重现在眼前

啊！时光带走了我们的青春

却留下了难忘的从前

啊！岁月改变了我们的容颜

却改变不了那份深深的怀念……

2021年12月21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