January 18, 2022

亨德罗·威彦托（HENDRO WIYANTO）   李枫：档案   李枫（Lie Fhung）承认，作为一名华人和印尼人，她对这两个身份之间的界限经常是不清晰的。她老实地说：“我经常感觉自己仿佛一朵没有根的浮萍。既不是印尼人，也不是华人，但同时又既是印尼人又是华人。”   她的父亲李联郑（Lie Lian The）出生于中国福州，而她的母亲徐慎英（Tjhie Zien Ing）则是在印尼出生的第六代华裔。外公外婆有着荷兰教育背景，不会说华语。虽然父亲是新客华人，母亲曾经做过华文老师，但他们并没有将华文传授给所有的孩子。这就是李枫经常感觉“没有根”的原因。   李枫来自一个艺术家庭。爷爷是金器艺人，叔叔是画家，父亲喜欢写诗，母亲是舞蹈家，2年前刚退休。由于受到家庭里各种艺术形式的熏陶，李枫自儿童时代就显露出过人的艺术天赋。   李枫于1969 年出生于雅加达。李枫是她自小就使用的名字。她认为，这个华文名字从来没有给她带来困扰，理由是她可以就读万隆工学院（ITB）陶瓷专业。一次，她的绘画老师阿杜拉赫曼（Abdulrachman）给她取了一个印尼语名字，叫普尔那宁西（Purnaningsih）。不过，“李枫”这个名字显然更为常用。   至于她的艺术作品与中华背景之间的关联，李枫说：“一直以来，在我的潜意识里都倾向于否认华人身份特征所发挥的作用，而这个问题在最近几年开始渐渐浮出水面。在不久的将来，这很有可能会出现在我接下来的作品当中。”   在她使用陶瓷作为介质的作品中，李枫挖掘其作为女性的个人存在意义。她对身体存在的想法很感兴趣，而这对女性来说意义十分重大。她的作品多采用隐喻如翅膀和孕育新生命的女性身体躯干雕像。这一切都和她作为女性的想象或梦境有关。在梦中，她将自己的身体想象为生命的始祖，万物的起源。   在她的系列作品《繁殖抑或不繁殖》的主题中，出现了对与女性身体有关的女性存在意义的不同见解，仿佛再一次呐喊出女权主义者们的心声，竭尽全力地将女性艺术作品的意义诠释为连接女性艺术家艺术作品和她们本身生物体特性之间无法割断的纽带。   为了贴近公众，李枫还采取了档案的方法。譬如说，在她的系列作品《梦想档案》中，她邀请观众或参观者访问她的网站。在那里，他们可以留下各种文字或个人梦想。   简言之，李枫的作品将我们引入女性（生命大师）的梦幻世界。她的作品具有双重性，既是关于梦境（无意识）的艺术工程，又是无异于现实生活（意识）本身的梦境，正所谓如梦如幻，亦真亦假。通过这类工程，艺术家拓展了所谓“梦境”的定义，即所有的心理活动，包括思想、图画、情感、欲望、希望、理想和想象。 （Wiyanto，2009）   自1999 年起，李枫定居香港，继续从事艺术创作。2007 年，她的一部作品成为了韩国仁川世界陶瓷基地的固定藏品。她的陶瓷放置作品，与其他世界级陶瓷艺术家的作品一起被收录于《当代陶瓷》一书中。这本书由埃马纽埃尔·库珀（Emmanuel Cooper）编辑，泰晤士和哈德森出版社于2009 年10 月出版发行。 （原载《华人在印尼民族建设中的角色和贡献（第二册）》。本篇未完待续）

本报评论员：余凡 春节（Spring Festival）是中国农历新年，俗称新春、新岁、岁旦、新正等，口头上称过年。春节历史悠久，由古代岁首祈年祭祀演变而来，蕴含着深邃的文化内涵，在传承中承载了丰厚的历史文化底蕴。春节期间，华人聚居地举行各具地域特色的活动，除旧布新、驱邪攘灾、拜神祭祖、纳福祈年；丰富多彩，凝聚中华传统精华。 中国的星象文化源远流长，古人早就整理出完整的观星文化。中国历代新年的日期并不一致，夏历正月在孟春；商历正月在冬十二月，周历（阴历）正月在十一月。秦始皇统后使用秦历（颛顼历），正月在冬十月。汉朝初期用秦历，到汉武帝太初元年，即公元前104年，天文学家制订《太初历》，以春季一月一日为岁首。后人逐渐完善为当今使用的夏历。从此一直沿用夏历至今，1970年“夏历”改称为“农历”。 百节年为首，春节是中华民族最隆重的传统佳节。受到中华文化的影响，世界上一些国家和地区也有庆贺新春的习俗。据不完全统计，已有近20个国家和地区把中国春节定为法定节假日。包括越南、新加坡、泰国、柬埔寨、马来西亚、印尼、蒙古、缅甸、毛里求斯、北朝鲜及南韩等。还有在世界各大城市聚居的华裔也都欢庆春节。 在印尼，春节被称作“阴历新年”(Tahun Baru Imlek)，稍稍偏离了规范的含义。回顾历史，在苏哈多掌权的“新秩序”时代，印尼华裔的春节及其他传统节庆的活动受到限制，政府严禁华裔在公开场所举办有关宗教、信仰及华人风俗的任何活动。 在流血政变并架空合法的苏卡诺总统后，苏哈多将军就以印尼“摄政总统”(Pejabat Presiden)的名义于1967年12月6日颁布备受争议的第14号总统指令(Inpres)。托词印尼华裔的宗教信仰都以祖籍国为重心，其表现形式将对印尼公民造成心理、精神和士气(moril)上的不良反应，阻挠了民族同化(asimilasi)的进展。根据国家宪法及1966年“临时人民协商会”(MPRS)的规定，作出了针对华裔的歧视性政策。 军法治理下的第14号总统指令规定宗教部、内政部、中央及地方的政府机构，对华裔的宗教信仰采取下列的处理方案：首先，在不减少“信仰自由”的前提下，只允许华裔在家庭范围内举行具文化亲和力的传统祭祀活动。其次，宗教部长在听取检察总长(Jaksa Agung)的权衡后，才能针对印尼华裔的宗教信仰做出分类处理的评估。 此外，为了实行这项指令的安全及秩序，将由内政部长与检察总长共同磋商后作出执行方针。指令的最后一项是：相关的规定由即日开始马上生效。从此，儒道信仰及春节庆典被禁，神祇及龙狮不得巡街。电台禁止播放华文及华语歌曲，华文报刊被封，双语教学的华族背景的华校一个都不留，连同华裔社团的会馆，全被强行接管。 华校的关闭，在上百万前华校生心上留下永远的痛。就如翁俊民先生后来在国外报章所描述的情况：“那时我只有14岁，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过了一两个小时，老师就宣布提前放学回家。谁知这一天竟成为我们华校的最后一日，也是我最后一天坐在初中三年级教室的座位上。”“心情久久不能平静，感觉有如生离死別。” 自那时起，华文成了“违禁物品”，家里的华文书藉在夜里被偷偷抛到河里。印尼的华文教学成了断层的危崖，成了干涸的荒漠。自那时起，春节只能在寺庙上香，在各自家里静静度过；不过，传统没有完全灭绝，祖母手书的“大吉”、祈福的“红龟糕”依然，母亲的烧炭暖炉、春卷“长寿面”如故……而这一晃竟然就过了32年。 苏哈多政权在民主人士及学生运动的浪潮中，被迫于1998年宣布退位，由哈庇比副总统继任。自从民主选举的瓦希德(Abdurrahman Wahid)总统就职后，于2000年1月17日颁布第6号总统指令，废除了苏哈多的1967年第14号指令，印尼华裔可以自由举行宗教信仰的庆典了。他还把春节定为兼容性(fakultatif)假日，华社欢欣鼓舞！ 瓦希德总统在政敌的围攻下和平逊位，接任的梅加瓦蒂(Megawati Soekarnoputri)于2002年2月17日（农历正月初六）在雅加达Pekan Raya的春节活动中，在包括前总统瓦希德及政府高层在内的千余位嘉宾面前宣布，自2003年起，华人的“春节”被定为公共假日。从那时起，金狮的鼓声、长龙的飞舞，为全国的春节民生迎瑞呈祥。 春节并非宗教节日，是4000年来中国人民对大地回春、新岁开启的节俗文化。感恩20年前宽容民主的政策改革，感恩四季如春、民风淳朴的千岛大地，让600年来就陆续定居谋生的华裔，在殊途同归的理念下，能为国家作出奉献，共享和谐的阳光。

民礼：晓星   虽说“天下无不散之宴席”，可是临到生离死别的那一刻，真正能够做到潇洒地挥一挥手，不带一丝惆怅的，普天下毕竟不多。 如此的潇洒，即使与他分手的并非活生生的人，上官云也确实做不到，他缓缓地闭上眼，眼泪悄悄地流下脸颊。 他随手一抽，张眼一看：是《红岩》。这可是一本在上个世纪60年代风靡整个文艺界的长篇小说。 那时候，中央人民广播电台每天在广播里连续播读这本书，同学们也都在议论这本书，大家都想买，但书本一到货就售罄，要等进货不知道要等到猴年马月。 眼看着同学们急得什么似地，还是陈老师有办法。他通过“关系”买到了《红岩》，就特地召集有兴趣的同学们，下午再来到学校免费给予课外补习，说是补习数学，但实际上是在课堂上读《红岩》给同学们听，起初由陈老师“照本宣科”地读，陈老师读累了，再选几位同学们轮流上台读，不过这办法好是好，但这么长的长篇小说，每天读一个小时，要读到什么时候啊？最后，陈老师建议，他把书借给同学们轮流读，抽签决定借书的名次，限定每位同学三天内还书。 上官云运气不佳，抽签排在了倒数第三，不过，还没轮到他借书，他就已经买到了。捧着这得来不易的《红岩》，他欢喜得三天睡不着觉。 如今，他抚摩着这本书，依依不舍。几经内心的挣扎，他决定将它保留，从乱书堆中抽出来。   上官云再随手一抽，定睛一看，是新加坡岛屿文化社纪念特刊。 那一年，上官云到新加坡参加岛屿文化社纪念晚会，晚会上，每位来宾分到了一本纪念特刊。那是在印尼禁绝华语书籍的疯狂年代，一上飞机，空姐就给每一位乘客分发一份通告称，严禁携带毒品与华语印刷品入境，换一句话说就是，华语印刷品等同于毒品。 看着这本珍贵的特刊，不带回实在可惜。于是，将特刊藏在旧衣服内，上面还特地放几件未洗的内裤——这是朋友密授的“妙方”，果然，海关检查员打开行李箱，一闻到臭内裤味道碰都不碰，就急急把行李箱盖上，挥挥手让他过关了。 如今，他吹吹特刊上的灰尘，但就是吹不走心中的那一份不舍。几经内心的挣扎，他毅然将它从书堆中抽出来。   又再一抽，这回抽到的是高中世界史，心想这没什么收藏价值，随手翻翻正要放回书堆去，可是突然看到书上的签名——钟展帆。其中“钟”字的中，竖笔一直向下延伸下去，在左旁写上展字，右旁写上帆字，整个名字呈金字塔型排列，很有艺术感。 看着这签名，上官云仿佛看到一个少男正伏在书桌上“沙沙沙”地抄写着，这位正是他高中二年级时的同桌。学校突然被关闭后，他就和住在丁宜的钟展帆失去了联系。不久前，他偶然在旧报纸上看到了钟展帆逝世的讣告，一别半个世纪，重获讯息时已是阴阳两相隔，不胜嘘唏。 看着这位同桌的“绝笔”，上官云怎么着也舍不得将之“割爱”，决然地将高中世界史从书堆中抽出来。   再一抽，是一本手抄的歌簿，那是当年的“风气”，临近毕业时，每一位同学都买了一个本子，让同学们抄上一首各自喜欢的歌曲，然后，又在歌曲下面写上几句惜别句，这本歌簿“汇集”了他初中毕业班上所有同学的笔迹，如今，这些同学劳燕分飞，早已不知去向，唯一留下的就只有这本珍贵的纪念歌簿，所以打死他也不会丢弃。于是，书堆中又少了一本。   又再抽出一个小本子，那是高中一下的年终成绩报告表。报告表上还有班主任林文胜老师对他的评语：学习精神可嘉，唯太沉静。真是一语中的。那时候他全神贯注在学业上，很少参与课外活动，想不到全班50多位学生，林老师还会留意到每一位学生的举止，林老师对学生的关注由此可见。什么都可以丢，这可绝对不行！他立即闪电般地将年终成绩报告表放在一旁。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乱书堆一本一本地减少，抽出的书籍渐渐在增高。 媳妇从房间走出来问道：“爸，收破烂的在等着，爸还没有收拾好吗？” 儿子看了一眼“锐减”的书堆，叹了口气说：“爸，不必再选了，搬回房去吧。” 媳妇吃了一惊，说：“就快搬家，新家小得多，这么多书要放在哪里？” “不要紧，让女儿搬过来和我们同睡一个房间，女儿房间让出来放爸爸的藏书。” 上官云掉了一颗眼泪，转过头偷偷抹掉了。“爸爸很快就选好，一定把没用的书籍清除出来。” “爸，我说了，不必再选了。我知道这些都是爸的宝贝。没有一件可以丢弃。收起来吧。新家再小，也要容得下这些宝贝！一定容得下！”